“时间不多了……”美奈的喉腔，在水下低频震动。
尽管失血让她的意识微微昏沉，但痛楚却不停掐紧神经，迫使雏龙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。
南方大沼泽，尚处于沼泽发育的最初阶段。
低洼的地表构造，让它成为径流与地下水的汇集之处。
水流带来大量营养丰富的矿物质，并继而豢养出数量种类庞多的苔藓植物与沼泽植物，导致水域环境的富养化。
浑浊，不净，遂成为南方大沼泽最典型的特征。
自沿岸向深水中心区域，植物们根据水深与光照条件，呈水平带状分布。
先是苔草植物带，再到挺水植物带，浮水植物带，最后则是沉水植物带。
譬如现在，两头小雏龙正处于浮水植物带与沉水植物带之间。
在她们上方，一大片水生植被遮蔽了日光，吝啬洒下照明。
藤叶枯枝，鳞虫羽甲，各类残骸驳杂着河川，让潜泳者难以企及十数尺外的视野。
这里，是伏击者的天堂。
扭动脊椎，迅摆龙尾，美奈急忙避让过一头大号水趸，它属于巨脉蜻蜓的水生幼体，食量巨大，性情凶残，有“吃鱼虎”的俗号。
￡， 但相比等会儿要遭遇的目标，体长过一肘臂的水趸，也只能算是小儿科。
“快到了……”奥妮借身体擦撞契机，短声提醒。
于是，美奈开始有意识减缓摆尾速度，勾引住紧追不放的天鹅女。
苏玻斯坦弗一直跟在雏龙屁股后头，就仿佛民间传说中的怨灵。
她的瞳孔蕴含怒火，可偏偏被浑浊水流阻挡，无法直射向仇怨目标。
当然，她的目标不是一个，而是两个。
“在那里！”终于，一抹幽紫滑过苏玻斯坦弗眼角，牢牢诱惑着她。
灰翎的号手天鹅不再保留体力，反兴奋着来回摆蹼，竭尽全力的追赶上去。
一簇簇金鱼藻和车轮藻被穿梭抛甩，制造出大量不溶于水的微碎气泡，天鹅女激荡出的偌大水波，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，闪烁照亮了无数掠食者眼眶。
这一段水下冲刺过程，距离并不太长，却严重消耗了苏玻斯坦弗的潜游机动性。
她在逐渐积累疲惫，并一点点丧失掉警惕。
“就是前面！”美奈与奥妮下意识绷紧肌腱。
深沉的水流在提醒她们，伏击者近在咫尺！
“就在前面！”苏玻斯坦弗同样绷紧肌腱。
但她的神情却不是紧张，而是欣喜若狂！
“终于……终于能逮着它们了！”墨绿色瞳孔，早已为黑龙姊妹准备好千刀万剐，绝无半分怜悯。
恰在天鹅女赶超猎物，从天鹅蜕变人的那一瞬，两条小雏龙忽然猛甩尾舵。
“闪开！”她俩异口同声的相互提醒。
沿脊柱中心往下，每一凸起的钝角鳞片都在摆尾变速的间隙竖直，为脱逃增益力量。
紧接着，浑浊水流中央涌起一条大鱼，它张开充满裂齿的长吻巨口，仿佛黑洞一般吮吸着周围一切。
“不，不好！”
苏玻斯坦弗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。
但刚刚恢复人形的她，压根来不及抵抗，便被激流裹挟着涌向鱼嘴。
相反的，由于早有准备，两条混血雏龙一左一右，皆灵敏闪躲过潜伏者的突袭。
巨口合拢，仿佛铡刀般上下斩切。
然而，往昔屡试不爽的进食本能，这趟却偏偏撞上了硬茬。
硕大无朋的巨雀鳝感觉到，自己口中的某块肉食，怎么特别硬，特别难嚼碎？
它忿怒般加重咬合力，同时左右摇晃长喙，企图将猎物撕甩扯裂。
“快放开我！肮脏的怪物！”苏玻斯坦弗就堵在利齿间隙。
倘是常人，或许早被巨雀鳝的牙林一剪三段，然后吞噬消化骨肉，但享有天鹅精魂祝福的转生之女毕竟不同凡俗。
她们每一个皆具备神秘的精类法则加持，对非寒铁性质的物理伤害有着绝强抵抗力。
巨雀鳝的吻齿纵能咬碎马匹，尤胜斧钺，却始终对天鹅之女的柔韧肌肤效果寥寥。
七八根串插利齿，最深者不过寸许，最浅者才堪堪破皮。
反倒是苏玻斯坦弗，她挥舞着依旧能活动的右臂，执起秘银曲刃便向巨雀鳝砍杀。
水中的挥砍速度，比空中陆地减慢不少，单手的力量亦远不及双手，然附魔武器的赫赫威能，终究不是骨肉所能抵挡。
才不过三五下刮擦，吃不住痛的巨雀鳝遂放松鱼嘴。
苏玻斯坦弗趁机逃了出来，可还没等她调整好姿势，报复性的水流便从巨口涌射。
接着，猎手长吻一下叼住了猎物肢体，也就是苏玻斯坦弗执刃的右臂。
“她完了……”奥妮喘了口气。
“希望如此……”美奈则默默观察周边。
眨眼间，数千磅咬合力顺势转化为破坏力，咯吱摩擦着骨骼，将天鹅之女的右臂活动能力完全剥夺。
曲刃坠入水中，并被敏捷回游的黑色雏龙一口夺走。
红中透绿的血污，渐渐弥漫周边，仿佛看不清的雾霭。
同人类带铁锈味的血浆迥异，精类生物的鲜血，回味中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甘醇。
巨雀鳝像是很喜欢这个味道。
于是，它又猛力将苏玻斯坦弗砸向河床中的某块礁岩。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……
闷闷的撞击声，夹带碎石、泥沙与鲜血，慢慢洋溢开来。
直到远方追赶来的掠食者，再难掩饰兴波，巨雀鳝方悻悻然张开大嘴，把猎物整个吞噬。
活吞猎物大概也算是它的一种嗜好，能享受到活物在胃囊肌的绞杀中挣扎，求生，窒息，最终死去……
畅想到这儿，以巨雀鳝浅薄的智慧，不禁下意识摆动尾巴来表达愉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