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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两百九十五章 孙子(两章)(1 / 2)

腊月十三这天,从拂晓就开始落雪。


起先不过是细盐般,到后来因着狂风作祟把天都刮暗了雪势渐大,鹅毛般地落下来,


等着郭圣通起身时,墙根下的雪已落的足有一尺多厚了。


她见了不免就有些担忧:路上顺利的话,母亲应该今天到洛阳。


可大雪天路滑,母亲又带着父亲的棺木和祖宗牌位,迟些时日到倒不打紧,她就怕路上出什么事。


她望着窗外忍不住连连叹气,眉头都蹙到了一起去。


刘秀为了给岳母接风,特地把休沐挪到了今天。


他送了刘疆到明光殿后,折返回来刚一进里殿就见郭圣通站在窗前。


他忙叫关了窗,揽过她往软榻上坐了。


“担心岳母?”


郭圣通点了点头,“这样大雪天,马只怕都被迷的看不清道了,我总有些不放心。”


他安慰她道:“朕昨日派了护军去迎,这会早该接着岳母了,你放宽心吧。”


她心微安,却还是忍不住仰起头来盯着锦牖。


虽然,它开着的时候她也没法望到宫城以外的地方。


刘秀见她这般心不在焉便拉了她出去玩投壶。


看书的话,他怕她没一会便又走了神。


郭圣通明白他的用意,当下便也应好。


郭况爱玩投壶,她还未出阁时常陪着他玩,虽称不上十分精通,但也不是不会。


刘秀又刻意想哄她开心,她每投中一个他就带着宫人们叫好。


殿中气氛轻快欢乐,没用上一刻钟她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。


玩了一上午投壶,再歇过午起身,一天一下就过去了一半。


雪也小了了许多。


窗下的两株红梅落满了雪,风一过,碎雪片簌簌坠落,冷香幽幽浮动在空气中。


郭圣通坐在南窗下和刘秀下棋。


晨间起身,刘秀便叫人去探听刘旻到哪了。


这会应该要回转了。


她心中惦记着这个,下的便有些不过心,都没发现刘秀在让她。


刘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,便索性陪着她一通乱下。


外间传来一阵请快的脚步声,来人在殿外顿住,絮絮低语声响起。


是去探听的人回来了吗?


郭圣通手中的棋子捻在手中,一时都忘了下。


羽年进来后,她方才回过神来随意在空处落了子后望向羽年。


羽年喜上眉梢,语气轻快:“回陛下和殿下,阳安侯夫人已经到洛阳城了,正往宫中来。”


这么快!


她原还以为得明后天呢。


郭圣通立时站起身来,喜悦从她眉间绽放开来。


刘秀也惊讶,继而又笑:“那我们赶紧换了衣衫乘辇去迎岳母吧。”


于是,抹了棋盘,宫人们捧着水盆手巾鱼贯而入。


正忙乱间,刘疆回来了。


郭圣通还未来得及问他,他便脆生生开了口:“太傅听说外祖母来了,便说孝悌最重,让我随父皇母后去迎接。”


刘秀的眼眸沉了沉。


明光殿虽离却非殿近,但绝不可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。


即便听着了,邓禹也不会使人去打听。


可现在他知道了,只有一种可能,是却非殿派人过去说的。


这些个奴婢啊,倒是颇能体会上意。


如此被人猜度着心意捧着,能有几个人不被捧得迷了心智呢?


凭良心来说,王莽是一开始便是如此昏庸荒唐的吗?


不是。


王莽少时贤名动天下,谁说起他不是真心实意的叹服?


但权利渐渐腐蚀了人的心,又如重重迷雾遮蔽了人的双眼。


一个瞎子、聋子,他能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呢?


见旁人之得失,当引以为鉴,时常自省啊。


须臾间他心中便转过了千山万水,但面上却很快恢复过来,欣然望向刘疆:“快去更衣。”


刘疆还是婴儿时见过外祖母,并没有什么印象。


但年年却能得着从真定寄过来的吃食衣物,他便知道母亲的母亲也是极爱他的。


当下喜不自胜,忙点点头随着青素去了偏殿。


一家三口都打点妥当后,便披了大氅出门登辇。


寒风凛冽,刮的枯枝败叶呜呜哭泣。


郭圣通坐在辇内,想到即将见到母亲,喜悦便在心内翻腾。


她轻轻推开车窗往外望去。


嗯。


很好。


不下雪了。


若是晴天就更好了,这样灰蒙蒙的样子总叫人觉得心头跟着漫上了层阴霾。


车辇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到了平城门,他们下了辇登上城门。


母亲应该也快到了。


宫人们落下了帷幕,又搬来了火盆,城楼上并不冷。


但做母亲的本能还是叫她牵着刘疆的手,好时刻知晓他的体温。


不到一盏茶的时间,宫门大开的声音传来。


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,掌心渗出细汗来。


她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没见到母亲了,虽是时常通信但笔端如何写的尽她的思念之情呢?


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。


母亲就在里面。


而父亲也到了,这会应该是往家庙去了。


他们一家又团聚了,从此再也不分离了。


她一时想哭,又想笑。


种种情绪堆积在她心头,炸开绚丽的烟火来。


刘秀一手牵她,一手牵疆儿,一家三口缓缓下了城楼。


马车停住了,一只手推开了车门,搭着宫人的手下了车来。


来人身形窈窕,穿着绛紫色绕襟深衣,外披着白狐狸毛大氅。


梳着望仙髻,头插着一对鎏金步摇。


容貌艳丽,顾盼生辉间见不出多少风霜侵扰痕迹。


看样子,母亲这两年过的也很顺心。


郭圣通欣慰之余又有些难过。


母亲今年才三十六岁啊,却已经寡居了十五年了。


但母亲应当是不觉得苦吧。


毕竟在她看来,父亲一直守着她。


她微微哽咽了一下,粲然一笑迎向母亲。


风雪一停,太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艰难地探了出来。


照在银装素裹的花木上,流光溢彩的,晃的人睁不开眼来。


母亲在离她三步处的地方便停住了,用爱怜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,而后就要行礼。


郭圣通忙上前挽住母亲的手:“哪有母亲拜女儿的?您这不是想叫我折寿吗?”


母亲好笑,就要抽开手:“说的什么胡话,哪能不给陛下见礼?”


郭圣通:“…………”


原来不是要拜她。


可是那也不行啊。


刘秀上前道:“桐儿说的对,您是长辈,原就该我们给您见礼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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