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不想让皇上问自己这些问题，但是这个时候崔凌依也避免不了了，只得道：“父皇尽管问就是，儿臣不敢瞒着父皇，一定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您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说，那朕可就问了。”清了清嗓子，皇上眼神有些闪躲，看样子却又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，“你的姨娘……朕想问问你，知不知道她在哪儿？”
见自己猜对了皇上的心思，崔凌依有些庆幸，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答。崔凌依摇摇头，一副悲伤的模样，叹息道：“凌依只知道姨娘尚存于世，但是并不知道她在哪里。她一直刻意躲着父皇和我们，只要她不想出现，凌依想，依姨娘的性子也绝不会让人找到她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皇上也跟着叹了口气，语气突然变得悲凉起来，“她从来都是这么倔强，和你的性子一样。看来她还是不想原谅朕，想来就算朕想赎罪，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
“父皇做错了什么，为什么想要赎罪？”崔凌依一时心急，也忘了自己的话是以下犯上之举。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，一个从皇上嘴里亲口说出的答案。
爹爹把当年的事当做不可说的伤疤，一点也不愿意提起，崔凌依也不愿去问，不忍心让父亲伤心，但是皇上是造成这个悲剧的重要人物，如果不是他，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崔凌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要从皇上嘴里知道一切，尽管自己什么都知道了，或许她只是想看到他痛苦，看到他为当年所做的事付出代价。
皇上负了母亲，母亲那么深地爱着他，他却转而娶了别的女子。可以说，母亲是皇上间接害死的。如果说崔凌依不恨皇上是不可能的，但恨又怎么样？毕竟感情的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，谁也奈何不得。
幸好皇上此时也没有心情责怪崔凌依的不敬，只是双眼看着前方，又似乎在透过前方看向更遥远的从前，满眼伤悲。
“这件事对于朕来说并不光彩，本来朕不想再提起，以为这一切已经随着嫣然的离去沉入海底了，没想到现在她又回来了。看来老天爷也不愿意放过朕，不想让朕心安啊。”
不知是不是眼花了，崔凌依竟然看到皇上的眼中闪着光。她想，或许是忏悔的泪吧。
皇上顿了顿，似乎在调整心态，片刻后，缓缓开了口。
“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，那时候朕和你的父亲崔北鹤出征巫族，认识了当时的巫王之女，也就是你的母亲。”
“她很漂亮，漂亮到朕和崔北鹤一见倾心。当时朕以为自己确实是爱着你的母亲的，便在战争结束后将她带了出来。”
“可是事情出了意外，你母亲的妹妹，也就是竹嫣然，她也跟着你的母亲来了中原。嫣然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，她活泼，可爱，整个人都散发着外族女子特有的魅力。”
“直到嫣然出现之后，朕才发现其实对你的母亲朕只是惊叹，惊叹她的美丽与知书达理。直到爱上嫣然，朕才知道自己之前错得有多么离谱。”
“巫族有一个不近人情的规律，所有嫁到外族的女子此生都不能再踏入巫族一步，你的母亲本是巫族的圣女，却因为朕的错误再也回不了家。当她知道朕与她的妹妹竹嫣然相爱的时候，她选择了退出，成全朕和嫣然。”
“你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子，她大公无私，永远想着别人，从来都不会为自己着想。朕和嫣然在一起之后，伤心透骨的她别无选择，只能嫁了你的父亲。幸好你的父亲是真心爱着她，就算明明知道你的母亲对他没有丝毫感情，他也愿意与她相伴一生。”
“只是后来谁也没有想到你的母亲会因为生你而难产，最后被上天残忍地夺去了生命。当嫣然知道真相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，她带走了你母亲的尸体，离开朕去了不知名的远方。”
崔凌依苦涩地笑了笑，一时之间竟觉得有种复仇的快感。皇上负了她的母亲，这十多年来痛彻心扉的感觉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。
见皇上停了下来，崔凌依淡淡开了口：“姨娘的心里，应当是恨着父皇的。只是可怜了母亲当初这么深地爱着您，到头来反而落了个这样的下场。”
听了崔凌依的话，皇上扯了扯嘴角，接着道：“她恨朕也是应该的，朕无话可说。只是，朕多么希望她能给朕一次机会，让朕为当初所犯下的错而弥补。她太过倔强，倔强到连见都不愿意见朕一面，走的无声无息，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。”
“姨娘的性子既然与凌依相同，那么凌依倒是理解她的。若是凌依，也会选择对皇上永不再见，毕竟这份恨和愧疚，不是说消散就可以消散的。娘亲的性命，也再也换不回来了。”崔凌依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怨恨。
她怎么可能不恨，自己可怜的娘亲受了那么多委屈，那么善良的女子，吃了那么多苦，他们于心何忍？本来这次进宫只是为了徐毅的事情，没有想到竟然会让皇上说出自己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，崔凌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。